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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

    “无关紧要的人。”席闻乐当时给了时音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复。

    但是他也答应让那个人见时音了,原因是:“正好带你去我从小到大住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所以即使是无关紧要的人,时音也为这次会面花了点心思,在衣物间挑裙子时特意问他:“那位是你什么人?男士还是女士?住在你家应该是叔婶之类的,年龄在哪个阶段?”

    “你见了就知道了,”他在卧室看书,过了会儿进衣物间,随便挑出一件手工钉珠的吊带背心与一条黑色欧根纱的短款裙,“穿这个。”

    “这两件是要度假才穿的,”时音看一眼,“不适合正式见面的场所。”

    “是度假,你跟我去我那儿度假。”

    她接过后放回原处,推他后背哄着他回卧室,但是他后来又回来:“我喜欢你穿那两件。”

    时音还是不肯,他把衣服拿着放她怀里,拍她后腰:“去换,去换。”

    拗不过。

    换上这套后如他所愿跟他缠了会儿,时音接着让他在客厅等,等下来时已经另换一套有珠光感的黑色小礼裙,虽然是抹胸设计,颈部到胸口处有接近透明的黑纱包着,灵美不至于裸露,两边都夹于耳后的长发与细细的高跟鞋将她整个人衬得满是气质,妆也很精心,去除了平时年轻人喜好的一些冷烟色,加了一点刻意尊重长辈的浅红色。

    反正时音把自己打理得近乎完美,端庄与年轻结合,灵气与复古相融,阿兰与阿冰看到都惊艳,她在楼梯上微笑,看席闻乐。

    他点头。

    席家是一个真正的公馆,座落在宁静的山林之中,占地面积大得惊人,四周有大片的草坪与雕像喷泉,如同贵族隐居的大庄园。

    事实上,就是如此。

    栗智在席公馆的迎宾车道上等他们,席闻乐下车后,她低声说了几句话,他点头。栗智接着等时音下车,说:“慕小姐,我向您介绍一下今天要见您的人。”

    席闻乐一人走在前面,时音与栗智并行,栗智开始说:“目前常居在席公馆的只有三个人,一位是少爷,一位是那位女士,要见您的是那位女士,她的情况有些特殊,虽说六年前就入住公馆,但与我们老爷并没有婚姻关系。”

    时音看向栗智:“所以是?”

    “没错,她是老爷的女朋友,不过老爷很少住这边。”

    “那第三个人呢?”

    “是那位女士与老爷的儿子,柏安小少爷。”

    略复杂。

    时音上前几步到席闻乐身边,与他牵手,顺便问他:“那我应该称呼她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不用跟她说话。”

    进了大堂后,直接看见摆在大堂巨大吊灯下的宴客桌,时音渐渐地停下步子。

    虽然席闻乐在这位女士身上吝啬用词,但无法不感叹她的能力,她将宴客桌上的烛光与餐盘挑搭得很美,吊灯直照下,反射出一种迷人的瓷器光芒来。

    她本人正坐在宴客桌的一头。

    从侧面,已经看出她的美丽,不止美丽还年轻,身上泛着股似曾相识的清冷感,独坐一头,双手安宁地摆放在礼裙上,是一位心境平和的待位王后。

    时音视线往上抬,就知道这股清冷感为何如此熟悉,她在席闻乐小时候的录像中见到过,现在,又在大堂交叉式楼梯墙面上悬挂着的大幅油画里见到了。

    是那位血统纯正的已逝王后。

    两人同是纤瘦的身段,混欧式的五官,栗色的大长卷发,除了眼神——眼神,时音更像。

    所以她和这位夫人见面,就像是一个年轻的自己见到一个历经风雨后的自己,她站起身来,身上的长裙垂地,颈项上的项链焕发着朦胧的珠光,她微微笑:“你好,慕小姐。”

    栗智的表情很淡,时音还没应,她就主动将她请到宴客桌上,有意无意地帮时音完成了席闻乐所说的“你不用跟她说话。”

    席闻乐坐在中间位置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反而是时音有些拘谨,注重惯了礼教突然叫她故意摒弃,有些适应不来。但这位年轻的夫人不介意,她坐下,谦逊地向席闻乐询问:“今天还合口味吗?特意让厨房做了两种风……。”

    “开饭吧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晚餐在有些突然的情况下开始。

    三人同桌,寡言少语。

    良久后,对方开口叫她的名字,时音看过去,她淡笑说:“以后这么叫你,好吗?”

    席闻乐低头用餐,不表态。

    时音点头。

    夫人依旧笑,接着说:“我是你的学姐。”

    “您也是明御大学的毕业生?”

    她举着酒杯点头,看往栗智:“我与栗管家是同学。”

    栗智不应话。

    “那您,是怎么听说我的?”时音淡淡地问。

    夫人不露声色地看向席闻乐,席闻乐也缓慢地看她,眼神中带着点警示,最后是时音自己说:“是从老同学那里听说了明御里发生照片泄露的事情,发现主角就是我吧。”

    夫人从容地接话:“怎么了?这作风跟闻乐很搭,让我一下子知道他对你认真了。”

    席闻乐仍旧不表态,时音轻轻地点头。

    她带着笑意将话题衍生到另一处:“再过一个月是闻乐的生日,我将主持一场舞会,时音,我很期待你到时候能来。”

    “说起这个,”他插话,云淡风轻地讲,“你告诉奶奶今年不用办宴,我没心思。”

    话一出口,夫人的微笑轻轻收,她眼内的谦和还停留在上一秒种,微微显出些彷徨:“不办了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没人理她,她再次笑出来,着重地讲:“可是,这一回老夫人全都交给了我,是想办得比去年更好,去年你有哪里不满意?我尽量避免。”

    席闻乐还是不理她。

    气氛稍微有一点点僵,这时候楼梯上发出一点响声,有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从楼梯一路跑下来,保姆没牵住他,他看到宴客桌上的人,喊一声:“爸爸!”

    席闻乐不闻不睬,夫人有一些慌,立刻解释:“安安刚睡醒,早上时听说你会来,以为老爷也会回来。”

    紧接着向保姆示眼色。

    他放刀叉,用餐巾擦嘴,起身说:“我吃完了。”

    而后经过时音时把她牵起来,她只能跟着他走,楼上的小男孩跑下来,一直追着他们到大堂的拐角:“哥哥!”

    他置若罔闻。

    “哥哥!爸爸什么时候回来?”

    小男孩清亮的嗓音冒出来,席闻乐这时停,他放开时音的手,面无神色地返回去,蹲下平视男孩的同时用手捏住他的脸。

    时音皱眉,另一方,年轻的夫人赶来,她用手掩嘴,颤声讲:“安安不是故意吵到你的……”

    男孩被迫盯着席闻乐看,脸被捏得通红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“你爸什么时候回来,自己去想办法知道,别烦到我这边来,听见没有?”

    男孩不应,他把他的脸捏正:“听见没有?”

    “安安听见了……”夫人后怕地抚住心口,忽地想起身后的栗智,以求助的眼光看向她。

    但是栗智不理她。

    直到男孩困难地发出一个“嗯”,席闻乐才松开他,回到时音身边牵着她继续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身旁是强大又冰冷的他,身后是一对无助的母子,强烈的反差感令时音心内萧索,她只能一边跟着他走,一边看着前方无尽头的长廊,心口呼吸有点紧。

    2

    这个家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关系,从刚才几番简短的交流中已经打量出来,新夫人虽为长辈,但长不了席闻乐几岁,还与栗智同龄。她确实很完美,却跟席闻乐不是一条道上的,她甚至对他含着一种敬畏,说话捏词小心翼翼,十分讨好,就连对栗智也避让三分。

    时音不提刚才的事,直到感觉他心内的烦躁降下去,才轻轻地扶他的手臂:“走慢点,我跟不上。”

    席闻乐没回话,但是步子放慢下来,时音跟上这个速度,两个人依旧走着,良久后他似问非问:“吓到你了?”

    这个问题,其实听得出来他并不想知道答案,她回哪一种都不太适合,于是当时没有直接应,而是问:“今晚回去吗?”

    他摇头。

    后来席闻乐把她带进了他的房间。

    她从小到大真正进过的异性房间只有两个人的,一个是慕西尉,那时候年少,两个人都紧张得不知道干什么,结果也只记得他的床单和书柜是同一色系的;第二个就是席闻乐,他让时音看清了一个男人用于安放疲惫身体的最私人的地方,两年前从视频内见过的格局如今还依稀有些痕迹,就和他这个人一样,他的房间格局宽阔,陈设有逻辑性,是那种第一眼就看上去的顺眼,大概拜他的轻微洁癖所赐。

    “盖尔呢?你的狗。”

    “送人了。”

    时音喜欢他房间成熟的色调和男性味道,门关上后,很安静,她将双手放腰后站立在门前,席闻乐低头忙自己的事情,他把手机放桌前,点开笔记本屏幕看了些最新的邮件,一会儿后才回头往时音看,发现她还站在原处。

    “过来。”

    时音脸上微微带着些笑,她不过来,问他:“你不给我客房啊?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让你睡客房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第一次正式拜访你家就跟你一起睡主卧,不太合适。”

    他又看了些邮件后,回过身子走向她说:“把你带进我房间,让你睡在我的床上,你知道我想了多久?”

    时音依旧笑,等到他向她勾勾手指,她就扛不住了,上去把自己送进他怀里,他笑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气温很冷很冷,到八点时下了雪。

    是这个冬季的初雪。

    房间一侧高大的玻璃窗外有夜灯的光,雪片纷扬飘落,晶莹闪烁,时音在枕上看着,看得入神时候忽被扯回现实,她轻微皱眉,用手扶住面前他的肩膀,喘出一口闷气来,他说:“你开小差了。”

    玻璃窗内的房间灯光柔和,暖气游走,时音眼前全是他,膝盖也被握在他掌心中,两人额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。如果说别墅卧室的床被中满是时音的女性味道,这个床则是以席闻乐为主导的强烈男性气息,所以自己更显被动,他是她的男人,只要想,就对她做最霸道又最温柔的占有。

    她说:“我想起上一个我们在一起的下雪天了……”

    雪片在冷空气中互相撞击的清脆声音似乎能听得见,恍惚之间又被他的呼吸声压住,他没说话,压在枕上的手臂抵着时音的侧额,两人近在咫尺对看,眼内都蒙着一层雾气。

    卧室的门偏在这一刻轻轻叩响。

    她往门口看去,被他捏着脸正视回来。

    门又轻缓地响三下。

    时音眼内的雾气越发浓重,他一直在上方看着她,不理落雪,不理门外的人,捏着她的下巴,俯身亲她额头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门打开后,见到一直等候在外的年轻夫人。

    刚才彷徨的样子收拾得不露痕迹,她如初见时端庄平和,向时音笑了笑,让身后的女佣将两碗莲子羹端进去:“闻乐不久前开始有吃宵夜的习惯,我想他应该是被你带的,就让厨房准备了双份,现在打扰不晚吧?”

    时音将门虚掩上一点,没让女佣入内,主动接过餐盘,说:“我端进去好了,他现在……睡了。”

    席闻乐没睡。

    他只是心情不好了,时音才刚说完,他就把门给拉开,夫人与门外的女佣都见到他穿家居裤与一件背心的模样,他瞥她们一眼,歪了歪额头:“放进来。”

    然后将门直敞开了,女佣进卧室,他背对着所有人点烟。

    床上被子还没整理,略显凌乱,夫人观察一眼,对时音说:“原来要准备睡了,我真是不好意思,本来帮你准备了客房却忘记带你去,现在要你跟闻乐睡一个房间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”时音顿了顿,“其实现在也可以带我去,换房间很方……”

    “她习惯跟我睡,不用了。”他头也不回地插话。

    时音也只好不继续讲,将双手放到腰后,简短地笑一笑,双方的客套被席闻乐打得有些尴尬。

    宵夜送完,人都退出房间,她将门轻轻阖上,席闻乐把烟灭掉,一个人进了浴室。

    时音背靠门,呼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不久,她在他洗澡的时候独身出房间,一个人慢慢地走,走到傍晚用过晚餐的大堂。

    现在是晚上九点,餐桌已经收起,佣人们也都休息了,偌大的大堂内开着几盏壁灯,比外面迎宾道上彻夜亮着的路灯还微弱,雪光从四面墙壁上高大的拱窗内映进来,投在楼梯的巨幅油画上。

    他的母亲就好像待在栩栩如生的落雪中。

    时音抚着臂凝视,肩膀有一些冷的时候,有人替她披上一件加厚披风,她看过去,是还没睡的栗智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是少爷的心肝,”她说,“别冻着,冻着了,忙的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谢谢。”

    “给少爷送宵夜的事一向是我办的,今天特意不打扰你们,没想到反被她打扰了。”栗智将双手放在身前,像与时音闲话一般,继续说,“少爷应该发脾气了,他平时看都不想看她。”

    栗智对那位夫人的口气不同于对其他人——其他即使与席闻乐有对立关系的人。她说话的时候像注入了一股子人味儿,不似之前谈谁都一副八风不动的冰冷表情。

    她对那位夫人的感情很强烈,混合着轻视,厌恶,无奈与一些别的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她说你们是同学。”时音轻轻地讲。

    栗智不回答,久久地望着楼梯上的油画,后来收神,说:“让她进入席公馆是我职能上的重大失误,我对不起老爷,愧对少爷,更辜负了夫人。”

    接着,她望向二楼一处转角口:“有一种人,她生来就带着目的性,来到你身边对你好,对你抛友情橄榄枝,只为了从你身上窃取一丝一毫的信息,这些信息长年累月地积累,组合,就变成一张完美的天罗地网,她如囊中取物一样来到熟悉万分的人面前,趁对方毫无防备,靠着模仿对方爱妻……“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慕时音,”栗智将自己的话打断在那一处,淡淡地唤时音的全名,用手心按住她的手背,“这种人,要防。”

    时音往楼上看着,栗智讲了多久,那人影就在那儿立了多久。

    偏偏栗智嘴毒,冷笑着继续说:“当初劝她不听,得意万分,以为老夫人念着她怀有身孕与夫人又神似,心存仁慈收留她,却不知道老夫人出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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