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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一刀本名刘义道,在光州城南关街开屠铺。
刘一刀杀猪,从不让人打帮手。左手揪住猪尾巴,提将起来,右手一抄猪后腿,就放倒了。麻利地打个绳?儿,往屠案上一放,猪就只有干嚎的份儿了。刘一刀不慌不忙,先点一锅旱烟吸了,这才从油腻的柳条篮子里抽出把细长的刀来,就着塘水细细地磨。刀磨到晃人眼睛,刘一刀才用拇指肚儿试试刀刃,嘴里念叨一句:猪儿猪儿你莫怪,你是人间一道菜。今年早早走,明年早早来。
刘一刀念词儿的时候,神情是专注的,甚而是神圣的,像在念一句祷词;那眼神,却又是复杂的,眸子缩成了针尖儿。念完了词儿的的刘一刀,瘦小的身子忽然就胖大了许多,充满了精气神儿,像一把磨过的刀,瘆人。这会儿,四周就都安静了,眼睛都盯着那把秋水似的长刀。
刘一刀把左手食中二指插进猪鼻孔里,抠紧了,右手刀照准猪颈子,一捅、一挑、倏地抽出,猪晃子(猪血,光州人忌讳“血”字)就涌出来,流到瓦盆里。
收了刀的刘一刀,就又回复到瘦小的样子,耷拉着眼皮,袖着手走开去。
刘一刀杀猪从来只用一刀,因而得了个刘一刀的名号,真名反倒没人叫了。
刘一刀卖肉,从来不用称,要多少,他一刀下去,例无补刀。有人不信,拿了肉到隔壁店里较秤,不差分毫。久而久之,就都信了。
刘一刀做买卖,价格公道,童叟无欺;刀法好,杀出的猪肉血出得净,鲜嫩。又总有人冲着刘一刀的手法来瞧稀奇。生意就火。
对门屠铺门可罗雀,老板张秃子就坐不住了。他本是光州城的一个青皮无赖,年纪大了,混不开了,才开了个肉铺。不想被刘一刀抢了生意。
这一日,张秃子来到刘一刀屠铺前,横眉斜眼地说,都说你刘一刀卖肉不用秤。今儿个,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本事。你要是切多切少了,可别怪我砸了你的牌子!
刘一刀心知对家是来找麻烦的,却还是眼皮不抬,问,要多少?
张秃子说,三两七钱。
例来买肉,都是整数,哪有挂零头的?铺子前呼啦围满了人。
刘一刀抬手就是一刀,剁下块肉来。
张秃子拾了肉,径直往药铺子去,使那秤药材的秤一较,还是不差分毫!
张秃子无话,踅回来,指着秃头上不多的头发,说,人家都说你刀快。今儿个,我头痒,烦劳你给剃剃脑袋。
这分明是耍起无赖了。张秃子心想,你刘一刀再厉害,今儿个也要你下不了台。
不想,刘一刀拱拱手,说,我刘某平生只杀猪不剃头。张爷既然开了金口,我就斗胆侍候一回。
众人大哗。杀猪刀剃脑袋,头一回听说呢。
张秃子倒也不怵,早在当街上扎好了架子。只见刘一刀从一堆剔骨尖刀中特意挑出一把大号的砍刀来,走到张秃子身前三尺站定,道一声,张爷站稳了。抡起胳膊,呼地一刀,照张秃子脑袋上削过去了。
刀光一闪即没。刘一刀收刀入怀,拱手道声得罪,转身回铺。此时,一绺毛发方轻飘飘地落下来。再看那张秃子,筛糠似地抖着,尿了一裤子,秃头上光溜溜的,连左颊上一颗豆大的黑痣上的毛也没了。
刘一刀的名声就更响了。
不久,日本鬼子打进了光州城。小队长山田听闻刘一刀其名,便“请”刘一刀比刀。
十字街口,二十名中国人被绑成一排。刘一刀被枪逼着。翻译官宣布了比赛规则:各杀十人,以快为胜。
刘一刀闻言,一直耷拉着的眼皮倏地一跳,那眸子就缩成了针尖儿。
翻译官递过一把日本军刀。刘一刀说,拿我的刀。山田允了。鬼子兵很快把刀取来。刘一刀手指轻抚过细长的刀锋,又用拇指肚儿试试刀刃。那刀秋水一样摄人心魂。
刘一刀默念着什么,瘦小的身子忽然就胖大了许多。刘一刀说,来吧。
四周轰然,旋即又低声骂着走狗、汗奸。
枪响令出。三丈开外,山田刚刚举起军刀,刘一刀已经出手,长刀平平飞出,轻如柳叶、矫若惊龙,划出一道寒光。
刀光过处,山田颈项鲜血激射,直将一颗脑袋顶起数尺。人头飞起之时,嘴里迸出两个汉字:快——刀!
中外读点2005年第5期
刘一刀本名刘义道,在光州城南关街开屠铺。
刘一刀杀猪,从不让人打帮手。左手揪住猪尾巴,提将起来,右手一抄猪后腿,就放倒了。麻利地打个绳?儿,往屠案上一放,猪就只有干嚎的份儿了。刘一刀不慌不忙,先点一锅旱烟吸了,这才从油腻的柳条篮子里抽出把细长的刀来,就着塘水细细地磨。刀磨到晃人眼睛,刘一刀才用拇指肚儿试试刀刃,嘴里念叨一句:猪儿猪儿你莫怪,你是人间一道菜。今年早早走,明年早早来。
刘一刀念词儿的时候,神情是专注的,甚而是神圣的,像在念一句祷词;那眼神,却又是复杂的,眸子缩成了针尖儿。念完了词儿的的刘一刀,瘦小的身子忽然就胖大了许多,充满了精气神儿,像一把磨过的刀,瘆人。这会儿,四周就都安静了,眼睛都盯着那把秋水似的长刀。
刘一刀把左手食中二指插进猪鼻孔里,抠紧了,右手刀照准猪颈子,一捅、一挑、倏地抽出,猪晃子(猪血,光州人忌讳“血”字)就涌出来,流到瓦盆里。
收了刀的刘一刀,就又回复到瘦小的样子,耷拉着眼皮,袖着手走开去。
刘一刀杀猪从来只用一刀,因而得了个刘一刀的名号,真名反倒没人叫了。
刘一刀卖肉,从来不用称,要多少,他一刀下去,例无补刀。有人不信,拿了肉到隔壁店里较秤,不差分毫。久而久之,就都信了。
刘一刀做买卖,价格公道,童叟无欺;刀法好,杀出的猪肉血出得净,鲜嫩。又总有人冲着刘一刀的手法来瞧稀奇。生意就火。
对门屠铺门可罗雀,老板张秃子就坐不住了。他本是光州城的一个青皮无赖,年纪大了,混不开了,才开了个肉铺。不想被刘一刀抢了生意。
这一日,张秃子来到刘一刀屠铺前,横眉斜眼地说,都说你刘一刀卖肉不用秤。今儿个,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本事。你要是切多切少了,可别怪我砸了你的牌子!
刘一刀心知对家是来找麻烦的,却还是眼皮不抬,问,要多少?
张秃子说,三两七钱。
例来买肉,都是整数,哪有挂零头的?铺子前呼啦围满了人。
刘一刀抬手就是一刀,剁下块肉来。
张秃子拾了肉,径直往药铺子去,使那秤药材的秤一较,还是不差分毫!
张秃子无话,踅回来,指着秃头上不多的头发,说,人家都说你刀快。今儿个,我头痒,烦劳你给剃剃脑袋。
这分明是耍起无赖了。张秃子心想,你刘一刀再厉害,今儿个也要你下不了台。
不想,刘一刀拱拱手,说,我刘某平生只杀猪不剃头。张爷既然开了金口,我就斗胆侍候一回。
众人大哗。杀猪刀剃脑袋,头一回听说呢。
张秃子倒也不怵,早在当街上扎好了架子。只见刘一刀从一堆剔骨尖刀中特意挑出一把大号的砍刀来,走到张秃子身前三尺站定,道一声,张爷站稳了。抡起胳膊,呼地一刀,照张秃子脑袋上削过去了。
刀光一闪即没。刘一刀收刀入怀,拱手道声得罪,转身回铺。此时,一绺毛发方轻飘飘地落下来。再看那张秃子,筛糠似地抖着,尿了一裤子,秃头上光溜溜的,连左颊上一颗豆大的黑痣上的毛也没了。
刘一刀的名声就更响了。
不久,日本鬼子打进了光州城。小队长山田听闻刘一刀其名,便“请”刘一刀比刀。
十字街口,二十名中国人被绑成一排。刘一刀被枪逼着。翻译官宣布了比赛规则:各杀十人,以快为胜。
刘一刀闻言,一直耷拉着的眼皮倏地一跳,那眸子就缩成了针尖儿。
翻译官递过一把日本军刀。刘一刀说,拿我的刀。山田允了。鬼子兵很快把刀取来。刘一刀手指轻抚过细长的刀锋,又用拇指肚儿试试刀刃。那刀秋水一样摄人心魂。
刘一刀默念着什么,瘦小的身子忽然就胖大了许多。刘一刀说,来吧。
四周轰然,旋即又低声骂着走狗、汗奸。
枪响令出。三丈开外,山田刚刚举起军刀,刘一刀已经出手,长刀平平飞出,轻如柳叶、矫若惊龙,划出一道寒光。
刀光过处,山田颈项鲜血激射,直将一颗脑袋顶起数尺。人头飞起之时,嘴里迸出两个汉字:快——刀!
中外读点2005年第5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