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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   乔平道:“我也知兄弟阋墙,则大祸不远。只是此事,恕我绝不答应!我劝长兄,莫人云亦云小看了魏劭。即便如今居于劣势,黄河一战,他未必就没有取胜的机会!我先前派出的探子,不知为何迟迟未能返程,如今所知的消息,不过都是半个月前之事。战事瞬息万变,实况到底如何,尚未得知,我还在等消息。我也劝兄长,不妨多些耐心,勿做令仇者快亲者痛的糊涂事!”

    乔越神色阴沉。

    “魏劭兵力本就不及幸逊,再加一个乐正功,高唐一战,被打的溃不成军,这才败退到了牧野,若非遭遇严寒天气,早就已经被联军所灭,他怎可能还有机会反败为胜?我膝下无子,将慈儿视同亲子。我这么做,难道是为了我自己?还不是为了兖州长久考虑!你不必再多说。我实话告诉你,我已向琅琊上表!此事容不得你再置喙!”

    乔平忽觉胸口发闷,眼前模糊,双目似有无数牛毛针尖在密密地刺,惊觉不对,厉声喝道:“你们往我酒里下药——”

    双目骤然刺痛无比,竟不能再视物。

    乔平大怒,一把掀翻了面前食案,凭着方才余下的方位印象,拔剑一剑刺向对面的张浦,张浦肩膀中剑,惨叫一声,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乔平挥剑要再砍杀,药力却急速发作,摇摇晃晃,长剑坠地,人随之也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凭着灵台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,咬牙嘶声道:“兄长,兖州恐要坏于你之手——

    乔越浑身发抖,看着乔平在地上渐渐停止了挣扎,方疾步奔上前去,探了探他的鼻息,知他只是昏迷了过去,方松了一口气,猛地回头,怒道:“你往酒里下了何药?他眼睛为何也不能视物了?”

    张浦肩膀被刺中,跌坐在地,一手捂住流血之处,心里也感慌乱疑惑。

    这投酒里的药,乃是刘扇所给,称无色无臭,但药性比普通蒙药要强上数倍,他怕药不倒乔平,是以多投了些。

    乔平此刻倒下,本在预料之中。

    但损及视力,他也始料未及。

    强忍住肩膀疼痛,道:“主公勿慌。想必方才郡公激怒攻心,这才一时不能视物。等过些天,慢慢便会好的。主公当务之急,便是控住郡公,明日一早,以主公和郡公之名,告家将部曲,再等陛下亲临,助主公掌控局面。汉帝既临,谁还敢不服?”

    乔越勉强定下神,道:“慈儿那边如何了?只制住他便可,不可伤害!”

    张浦点头:“主公安心,我已安排得力亲信,必万无一失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乔慈怒气冲冲离了寿堂,在外吹风,想到大姐夫不被伯父接纳,二姐夫黄河战事凶吉难料,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,心里愈发烦闷,酒意涌了上来,回去倒头便睡了下去。

    次日一早醒来,却发现被反锁在了房里。

    守卫说奉郡公之命来此,让公子在房里面壁思过。

    乔慈起先并未多想。

    昨夜确实是自己当众顶撞了乔越,是为犯上,大不孝。父亲不快,要自己面壁思过,也属正常。

    但很快,他便起了疑心。

    派来的守卫,明里就有十数个,将门窗全部守的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哪里是让自己面壁思过,分明是看守囚犯的架势。

    且全是伯父那边的人。

    乔慈越想越不对,立刻要出去,却被守卫拦住。欲强行闯,从暗处涌出来上百的卫士,将他死死困住。

    乔慈大怒,奋力闯关,冲到庭院,却被暗中设下的马绊绊倒给捉住,再次关了起来。

    一关,就是三天。

    到了第四天,丁夫人提了食盒来看乔慈。

    奉命看守乔慈的副将名陈绍,是乔越的心腹。起先不肯放行,说自己奉主公之命,任何人都不能进出,话没说完,就被丁夫人朝他面门狠狠地啐了一口,怒道:“我不管那老东西说过什么,我给我亲侄儿送点吃食,你也敢拦我?你要杀便杀,否则这扇门,我是进定了!”说完朝前走去。

    守卫不敢阻拦,眼睁睁地看着丁夫人入内。

    陈绍无奈,只好追上去,请求先看一眼食盒。

    丁夫人亲手揭盖。

    陈绍仔细检查着,丁夫人在旁冷冷道:“陈将军可否还要搜我身?”

    陈绍忙道:“不敢!”

    迟疑了下,心想丁夫人一向软弱不管事,把公子当亲儿子般养着,今日突然现身于此,想必确是不放心公子才来探望,便是让她进去,料也不会生出什么事。

    便吩咐守卫让道。

    丁夫人冷笑一声,收了食盒前行。

    陈绍一边命人看牢,一边暗中派人去告乔越。

    外头动静,乔慈早听在耳里,丁夫人一进来,飞扑上去,焦急地问:“伯母,到底出了何事?我父亲可好?伯父为何要将我关起来——”

    “呸!老不死的东西!你休再唤他伯父!”

    丁夫人恨恨骂了一声,捉住乔慈臂膀上下打量,见他并无大碍,这才松了口气,道:“你父亲这几日如何,我不得见,详情也不得而知,必也是被那老东西给关了起来!”

    乔慈起先大怒,转身要再冲出去,到了门口,又硬生生地停住脚步,慢慢地转过了身。

    “伯母,这几日到了出了何事?你告诉我!”

    丁夫人长叹一声:“老不死的听了张浦之言,投了刘琰!那个刘琰今日就在家里!”

    乔慈惊呆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昨日,乔越迎刘琰入兖州,召家将部曲以君臣之礼拜之,随后称,与乔平共同议定,率兖州效命汉帝。

    因事出突然,众人当时无不惊讶,且这两日,都未见乔平露面,未免有些疑虑。

    刘琰当日曾冒险救幼帝脱离虎口逃出了洛阳,不料路上幼帝因病重驾崩,随后才被王霸董成等汉室旧臣拥为新帝,是为汉室正统之君。

    此事天下人尽皆知。

    如今他到了兖州,家主乔越又口口声声以汉臣而自居,自己这些人,倘若有所质疑,便是公然忤上,甚至会被视为谋逆。

    是以最后,众人都随乔越向刘琰行了君臣之礼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伯母不懂何为天下大事,只知道老东西听信张浦投了刘琰,应是遭你父亲反对,遭他算计了!兖州已被刘琰所控,平日听命你父亲的家将,昨夜连夜都被撤换。你万万不可冲动,等逃出去向你大姐夫报信,叫他来救你父亲!否则再耽误下去,我怕你父亲要出事!”

    乔慈两只拳头骨节捏的格格作响,胸膛剧烈起伏,勉强控住情绪,点头道:“多谢伯母告知,我有数了。伯母请快离去,免得要受责怪。”

    丁夫人道:“老东西无情无义,不认我的女儿女婿,我也不拿他当丈夫,还怕他什么责怪?外头守卫近百,出去还有重重关卡,你一人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走的。你可挟持我杀出去。”

    乔慈立刻拒绝:“我怎可置伯母于险境?”

    丁夫人摇了摇头,慈爱地抚摸了下乔慈的发鬓,道:“放心吧。老东西虽早和我没了夫妻情分,但料他也不敢当众痛下杀手。等出了城门,你自管逃走便是。”

    见乔慈仿佛还在犹疑,又怒道:“你父亲生死未卜,兖州又落入旁人之手,你若再被困死在这里,莫非真想乔家就此绝于老东西之手?”

    乔慈双目蕴泪,朝丁夫人下跪,叩首道:“伯母大义,受侄儿一拜!”

    丁夫人神色方缓了下去,扶他起来,从身上摸出一把暗藏的刀,递过去道:“你挟持我,出去便是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乔越闻讯,带人赶到,见丁夫人被乔慈以刀架颈,两人已到大门内的照壁旁了。

    数百军士,围住了乔慈和丁夫人。

    乔越气急败坏,分开士兵冲了上去,喝道:“慈儿,你想做什么?快放下刀跟我回去!”

    “我父亲如今何在?你叫他出来。等我见了他,自然跟你回去。要打要杀,由你做主!”

    乔慈盯着他,一字一字道。

    乔越一时心虚,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一旁张浦忙道:“公子勿冲动。快些放开夫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和我伯父说话,你是何物,也来插嘴?”

    乔慈叱道。

    张浦面露尬色。

    乔越定了定神,道:“寿筵那晚,你父亲后来喝多了酒,回去路上跌了一跤,正摔中脑门,以致于昏迷。慈儿你放心,伯父已经请了良医正在救治,不日便能好转。你且放下刀,先随我入内,我带你去探视……”

    乔慈眼底掠过一道暗影,一语不发,转头挟着丁夫人继续朝门口去。

    军士平日本只服乔平乔慈父子,今日出了这样一幕,虽不明所以,但心里无不向着乔慈,何况还有丁夫人在他手上,哪里会有人真的去拦?不过虚摆个样子,几乎一路放行,任由两人到了门口。

    乔慈喝令开门。

    张浦焦急,命军士阻拦。

    军士被驱,渐渐又围了上来。

    丁夫人忽停住了脚步,转头高声道:“陛下,我知你在近旁!你如今是汉室天子,九五之尊,却可还记得少年落难之时寄居我家,当时我是如何对你的?我也不敢图陛下的回报,只是此刻我被我侄儿劫持,他必要出城,他伯父却不肯放。他若出不去,必定对我不利。陛下一向有麟凤芝兰的美名,我听闻陛下于琅琊称帝之时,天下民众更是起舞而歌,赞陛下为不世出的仁善之君!我知乔越听从于你。蝼蚁尚且惜命,何况人乎?恳求陛下念当日情分,救我一命,我感恩不尽!”

    丁夫人平日深居简出,难得露面,此刻这一番话,却字字句句,仿佛入了人心。

    军士竟随丁夫人的目光纷纷回眸,仿佛刘琰真的就在身后似的。

    一时,挤着数百人的乔家大门之内,不闻半点声息。

    片刻后,刘扇从照壁后转了出来,附到乔越耳畔,低声吩咐了一声。

    乔越心有不甘,却不得不从,恶狠狠地盯了丁夫人一眼,勉强道:“放他出城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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